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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极简主义大师,还得看他

2024-12-25 17:27:07 来源: 北京青年报

说到中国的传统绘画,要论气势,那必须是山水画长卷。可是,当你第一眼看到赵孟頫所画《鹊华秋色图》的时候,可能要摇头皱眉了。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这幅画有两个奇怪的地方。第一处奇怪的地方是,这画的主体内容,不像典型的中国山水画。左边的这所谓的“鹊山”,连个山头也没有,那模样就像一个刚刚烤出来的面包或蒸出来的馒头;右边这座“华山”——注意,不是陕西的西岳华山,它的全称叫“华不(fū)注山”——一座尖尖的山头,孤零零的,形状像馒头的小弟——窝头。第二处奇怪的地方,是各种元素的排布,看起来“很不协调”。比如山前这些树木,看起来比山还要高大。右边水中的两位船夫,跟旁边的树对比起来,就像蚂蚁和巨人,比例失调。再看整个画面,两个山头,几排树木,几间木屋,若干人物,它们似乎都没有互相参照,似乎就是“随便”一画,很凌乱。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一位文化素养极高的绘画大师,怎么偏偏留下了这么一张“奇怪”的画?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画家并没有使用太多“滤镜”,而是选择了“写实”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这幅画的身世,没有什么神秘之处,它的创作者赵孟頫,是一位有名的大画家。画的留白处,他特意题写了一段说明,意思如下:“我在南方老家有一个朋友叫周密,字公瑾,祖上世居山东济南。我曾在那里当官,辞官回家后,跟周密提起济南,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于是,我就把当地著名的两座山,鹊山和华不注山的风景画了下来,命名为《鹊华秋色》,并送给他,以缓解乡愁。”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这幅画创作于元代贞元年十二月,也就是公元1295年的冬天。算起来,距离今天有720多年的历史。放在中国大部分山水画中,《鹊华秋色图》的特殊性在哪里?答案是:取景地明确。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中国山水画向来讲究写意,追求意境,至于描绘的具体地点,能不明示就不明示。但是,《鹊华秋色图》大不一样。作者明确告诉你:我画的是山东济南北郊的鹊山、华不注山。很多人,包括很多到过济南的人,并不太在意这两座小山。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如果有机会从济南北部的机场起飞,天气晴好的时候,是可以看到黄河边这两座山头的。如果有了实地观察,开头我们提到的疑问,就可以得到解答——这两个长得分别像面包、窝头的山,在现实中就长这样。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可见,对于这两座山的描绘,画家并没有使用太多“滤镜”,而是选择了“写实”。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跟很多大山相比,这两座山的确很渺小,海拔都不到200米。鹊山甚至没有主峰,走近看,看起来就是一堆大石头,很容易被当成假山。但是,这两座山的名头都不小。鹊山的名字来自先秦神医扁鹊,传说扁鹊曾在此行医炼丹。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至于华不注山,则因为外形而得名。“华不注”出自《诗经·小雅·棠棣》说:“棠棣之华,鄂不(耒罢)(耒罢)。”“华”即“花”,“鄂不”即“萼跗”,意思是花蒂。所以“华不注”,是说此山像花骨朵一样,“不注”于水中。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回头我们再看赵孟頫的画,这正是对两座山的精准描绘。不过,现实中,这两座山相隔大约五公里。到了画中,它们被“拉近”了不少。走到济南北郊,拍摄这两座山头是很难同框的。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怎么才能看到“鹊华同框”呢?那得登上城中楼阁,或者南郊的千佛山顶。画这幅画之前,赵孟頫在济南任职两年多,应该有很多机会登高北望。站在高处,视野开阔,鹊、华二山一目了然。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但是,对于赵孟頫这样的大家来说,光做到“忠于实景”,显然还不够。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给朋友作画,赵孟頫面临一个核心挑战:齐州那么大,我该选取什么风景呢?换句话说,如果只选取代表性的地标,我该选什么?他为什么不画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这些地方,甚至撇开城里,偏偏要去画郊区的两个小山头呢?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鹊山、华不注山,对于济南,尤其是明代之前的济南来说,就是最重要的自然和文化地标。杜甫有句诗叫“济南名士多”,而鹊山、华不注山,就跟扁鹊、郦道元、李白、杜甫、李邕、曾巩、苏辙等众多名士关系密切。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比如,李白就是在华不注山受道箓,正式成为一名道士。他还留下了描写华不注山的诗句:“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兹山何俊秀,绿翠如芙蓉。”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对于家乡的这些历史掌故,周密的父辈经常跟他讲述,并深刻影响了他。周密本人有个雅号,就叫“华不注山人”。他在《齐东野语》的自序中写道:“余世为齐人,居历山下,或居华不注之阳。”可见,华不注山已经被周密视为故土最重要的地标之一。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对于周密来说,两座山是故乡的象征,那对于赵孟頫来说,又如何呢?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赵孟頫的工作生涯中,大部分的时间在北方度过,很长时间里,他常常往来于大都(北京)和齐州(济南)之间,每当从都城南下,进入济南之前,在平阔的原野上,首先迎接他的地标,就是鹊、华两山。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所以,对于画家本人来说,这两座山也有特殊的情结。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画山水风景的三重境界。第一层次:看到它,画下来。第二层次:考虑观者的需求,投其所好地画下来。第三个层次:既考虑观者的感受,又融入画者的观察、体验。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赵孟頫,他做到了第三层。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鹊华秋色图》就是一件使用了“蒙太奇”手法的绘画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反反复复,我们不断地提画的名字,不知你有没有格外留意《鹊华秋色图》的“秋”字。去查工具书及各种研究文章,都会提到这句话:它描绘了济南北郊一带的秋景。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很明显,画中有好几棵树,用的是金黄色,很惹眼。但是再看周围,有的树叶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这是冬季的风景;有的树木,比如华不注山下那一排像是水杉的树,还是青翠的模样;水畔的四株垂柳,还是绿油油的,这显然是春夏的风景。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所以,这幅画虽然叫“秋色图”,但它却几乎涵盖了四季的景观。到这里,我们对赵孟頫用心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我把你家乡画给你,不想只画某一瞬间、某一季节,我要把春夏秋冬,都浓缩在这里。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还有,你有没有发现:这里还出现了典型的江南植被,比如疑似水杉的那两排树。实际上,这些景色,的确来自遥远的南方。因为,这幅画的草木画法,并不是赵孟頫的原创。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在这里,赵孟頫致敬了一件作品《夏景山口待渡图》,作者是五代绘画大家董源。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通过对比,我们很容易发现,《鹊华秋色图》中的树木、水草等元素的布局,几乎跟《夏景山口待渡图》的局部如出一辙,最像的部分是一组柳树。从树的姿态、形状,到树干、树枝的造型,枝条的走向,都很相似。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董源这幅图,画的是夏季江南的风景。而这些植被、水土,被赵孟頫迁移至北方的济南。这告诉我们:从时间维度,《鹊华秋色图》画的不只是秋景,而是一年四季的“梦幻组合”;从空间维度,不只描绘济南,还加入了江南风情。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这种手法,在今天的影视创作中很常用,你要是有这方面的学习,肯定知道,这叫“蒙太奇”。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700多年前,赵孟頫的时代,还没有“蒙太奇”的说法。但是,实践常常早于理论。《鹊华秋色图》就是一件使用了“蒙太奇”手法的绘画。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相比大多数宋代画家,赵孟頫才是“极简主义”大师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关于这幅画的内容的奇怪之处——山、树、房、人等等,看起来比例失调,画面凌乱。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要解释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能就画论画,得要了解赵孟頫的创作理念。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在绘画观念上,赵孟頫倡导一种“古意”,原话是:“作画贵有古意。”这里的古,指的不是距离他很近的五代、两宋,而是晋代至唐。西晋建立,距离他的年代,已经将近千年之久;唐朝结束,也已经有300多年。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体现在《鹊华秋色图》的创作中,我们可以看到:首先,他学习了早期山水画的“象征”手法,把树木画得很突兀;其次,局部景物的构图、造型,“借鉴”了五代董源等人的作品。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但是,《鹊华秋色图》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又可以发现:这张画,虽然借鉴了前辈,但又找不到那种照搬、抄袭的痕迹。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你看鹊、华二山,基本写实,取济南当地的自然地貌,这在传统绘画中,有一种说法,叫作“师造化”;而山前的几处树木植被、沼泽等构图,又借鉴了前人的作品,这叫作“师古人”。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被很多“极简派”奉为大神的宋徽宗赵佶,他的花鸟、人物,多数是五彩斑斓,线条色彩,都很繁复。南宋,主流的绘画,尤其是宫廷绘画,依然走得是“极繁”的路子。而到了元代,以赵孟頫为首的画家,很想通过“托古改制”改变这种画风。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具体到作品中,赵孟頫是怎么做的呢?概括成三个字就是“做减法”。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第一,先看线条和色彩。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跟宋画相比,《鹊华秋色图》的颜色更淡,线条更简。整幅画,尤其是两座小山,虽然有青绿山水的影子,但一点也不抢眼,其淡花青、石绿色调,都融入了墨色。描绘房屋、植被的红黄,也只是作为墨色的点缀而存在。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第二,看笔法。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跟宋画众多代表作相比,《鹊华秋色图》的用笔,不讲究繁复、曲折,而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让画面里的每一个元素,都拥有清晰的轮廓。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第三,看布局。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鹊华秋色图》用了大片的留白。从北宋的《溪山行旅图》《早春图》《千里江山图》到南宋的《江山秋色图》《踏歌图》,无论是立轴,还是长卷,都把画面堆得很满。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最后,尺幅也能说明问题。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鹊华秋色图》的纵宽28.4厘米,横长90.2厘米。它的长度,不到《清明上河图》的1/5,只有《千里江山图》的1/125。画上有什么,几乎一览无余。比如前景中的树木,画家生怕你看不清,似乎用了放大镜,甚至用“长焦镜头”推到你面前。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这就是“做减法”的赵孟頫,他用直接、简约、高效的方式,留下了一幅另类的经典山水画。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所以,相比大多数宋代画家,赵孟頫才是“极简主义”大师。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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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画中有好几棵树,用的是金黄色,很惹眼。但是再看周围,有的树叶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这是冬季的风景;有的树木,比如华不注山下那一排像是水杉的树,还是青翠的模样;水畔的四株垂柳,还是绿油油的,这显然是春夏的风景。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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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赵孟頫致敬了一件作品《夏景山口待渡图》,作者是五代绘画大家董源。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通过对比,我们很容易发现,《鹊华秋色图》中的树木、水草等元素的布局,几乎跟《夏景山口待渡图》的局部如出一辙,最像的部分是一组柳树。从树的姿态、形状,到树干、树枝的造型,枝条的走向,都很相似。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董源这幅图,画的是夏季江南的风景。而这些植被、水土,被赵孟頫迁移至北方的济南。这告诉我们:从时间维度,《鹊华秋色图》画的不只是秋景,而是一年四季的“梦幻组合”;从空间维度,不只描绘济南,还加入了江南风情。SNa速刷资讯——每天刷点最新资讯,了解这个世界多一点SUSHUAPO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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