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王峰 北京报道 2025年优质本科扩容，正在陆续披露进展。
2025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扎实推进优质本科扩容。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郑栅洁3月6日在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举行经济主题记者会上表示，将进一步增加“双一流”高校本科招生规模。在去年扩招1.6万人基础上，今年力争再增加2万人。
清华大学率先揭晓，宣布将扩招150人，北京大学随后宣布“匹配”这个规模。截至目前，中国人民大学、四川大学、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大学、南京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等多所985高校接连宣布扩招，中国农业大学甚至将扩招500人。
但名校纷纷扩招的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引起社会反响，即缩减文科专业。
复旦大学校长金力近日表示，该校文科招生的比例，“会从原来的百分之三四十，降到百分之二十”。
一时间，“文科无用论”受到广泛讨论。文科缩减究竟真相如何？21世纪经济报道梳理C9大学联盟最新数据发现，顶尖大学的文科专业并不会消亡。
事实上，不管是本科扩招还是文科缩减，背后的指向都是交叉融合。文科真正的发展方向不是缩减，而是跨界。
扩容的同时调整结构
清华大学率先发布扩招消息。新华社3月2日报道称，2025年拟增加约150名本科生招生名额。清华大学正深入推进人工智能相关专业人才培养，此次扩招本科生及成立新书院就是其中的重要措施。
北京大学一周后跟进。新华社3月8日报道称，该校将增加150个本科招生名额。新增招生计划将主要依托元培学院、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工学院以及临床医学专业进行培养。
清华大学和北京大学的本科招生规模非常稳定，近五年来，清华大学每年招生约3400—3500人，北京大学每年招生约3700—3800人。扩招150人，含金量颇高。
其他985高校则纷纷采取官宣方式披露扩招计划。上海交通大学同样扩招150人，重点扩大三大先导产业人工智能、集成电路、生物医药，以及医疗健康、新能源等学科领域的招生规模。
西安交通大学将扩招200人，这也是西安交通大学连续第10年扩招。扩招的学科领域为人工智能、信息技术、储能技术、电气能源、医工交叉等。
2025年适逢中国农业大学建校120周年，该校宣布将扩招500人，主要聚焦粮食安全、生物智造、人工智能与装备制造、绿色能源与可持续发展、食品安全与人类健康等学科领域，同时计划开设院士班、卓越工程师班等人才培养班型。
此外，四川大学、电子科技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南京大学的扩招规模在100人左右。武汉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山大学的扩招规模接近100人。
值得注意的是，一些非985高校的地方名校扩招幅度颇大，对于本省份考生是一大利好。新疆大学启动“优本扩容”计划，2025年本科招生人数将新增355人。云南大学2025年扩招300人，这是2024年扩招600人之后再次扩大招生规模。
此次扩招的鲜明特点，是着眼于当前和未来国家战略和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聚焦人工智能、新工科相关学科领域。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研究所所长王烽指出，过去的扩招是总招生计划的扩大，此次优质本科扩容，不仅是量上的调整，更有结构上的调整，应该是精准、有重点地扩容，更加针对基础学科、交叉学科、新兴学科等来进行扩容。
文科受冲击但不会消失
国内优质本科扩招的同时，“文科消亡”成为全球教育界热议的话题。
2024年，哈佛本科生学院取消了不少于30门课程，涉及20多个系，其中大部分课程属于文科专业。国内多个省份不久前都提出，要提高理工农医类专业占比。
复旦大学校长金力近日表示，该校文科招生的比例，“会从原来的百分之三四十，降到百分之二十”。据报道，西南林业大学将把“经管文法教”的专业数量压至三成。
国内顶尖大学的文科规模究竟如何？21世纪经济报道梳理了C9大学联盟最新的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发现，文科缩减趋势确实存在，但文科规模仍有坚实底盘。文科并非无用，但需要调整。
C9大学联盟包括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和西安交通大学，共9所大学。这是中国首个顶尖大学联盟，也是国家首批“985工程”建设大学，可以说是中国顶尖大学的代名词。
梳理发现，文科专业在学科专业裁撤调整中确实受到了冲击。
浙江大学是C9大学联盟里学科门类最齐全、本科专业最多的，2024年有142个专业，其中文科专业有56个，占39.44%。看似占比不小，但56个专业里当年停招的却有20个。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以理工科为主，2024年只有42个本科专业。2023—2024学年，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对本科专业进行了系统梳理，撤销了6个专业，其中包括英语、考古学、传播学3个文科专业。
但文科专业在顶尖大学的学科专业布局中仍然有重要地位和坚实基础。特别是在综合性大学里，文科专业的比例、学生人数比例仍然很高。
北京大学2024年在用本科专业120个，其中文科专业63个，占总数的52.51%，超过一半。
清华大学有91个本科专业，其中文科类专业39个，占比42.9%。该校基础文科规模不大但名师荟萃、优势突出，2023—2024学年进一步拓展文科拔尖创新学生培养，哲学、经济学2个学科入选教育部拔尖计划2.0基地。
复旦大学在《2023—2024学年本科教学质量报告》中没有发布本科专业的数量，而是公布了不同学科的学生占比。其中，攻读人文学科学位的学生占18.2%，攻读社会科学学位的学生占 24.5%，两者合计42.7%。报告评价为“普通本科生在各学科大类的分布总体均衡”。
即便在上海交通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这样传统的工科类大学，文科专业也占有一席之地。
哈尔滨工业大学2023年有104个本科专业，其中文科专业22个，占比超过20%；上海交通大学有85个本科专业，其中文科专业22个，占比25.9%；西安交通大学的文科规模较小，2024年本科录取6098人，其中文科录取424人，占比接近7%。
文科专业不仅不会消失，还有进一步发展的需求和必然性。
首先，顶尖大学储备了相当数量的文科教师，特别是人文社科领域的大师名家，是大学宝贵的人才资源和文化传承的代表。C9大学联盟的文科资深教授群体，复旦大学有16人，浙江大学有14人。
文科专任教师也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群体。哈尔滨工业大学有专任教师2949人，其中文科教师416人，占比14.1%。裁撤调整专业，首先要考虑到专任教师何去何从，因为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一所高校最重要的资源。
其次，名校的文科学生的素质普遍较高，有希望成为未来的国家栋梁。2023—2024学年，上海交通大学理工科本科生整体绩点分布偏低且集中在中等区间，而文科生优秀和良好的占比相对较高。其中，工科优良率占比67%，理科优良率占比70%，人文社科优良率占比79%。
当然，这与理工科专业部分课程难度较大有关，但也体现了文科生源的高素质。人才培养是评价一所大学最重要的指标，因此大学不会轻易舍弃这些高素质生源。
第三，文科承担着一所大学通识课程的重任，仅有理工类学科，没有文科，对于一所大学的文化氛围和文脉传承是难以想象的。
《哈尔滨工业大学2022—2023学年本科教学质量报告》就指出，本学年虽然开设了4775门课程，较上一年度有大幅增长，但在课程种类的丰富程度、课程建设质量上与世界一流大学仍有不少差距。
该报告指出，学校亟需建设一大批高质量的人文素养课程和激发学生创新思维的辅修类学科交叉课程，用以强化培养学生的人文素质、人文精神、创新意识和创业精神。
文科专业走向交叉融合
为什么文科专业逐渐缩减？根本上还是因为没有满足社会需求，特别是对就业能力的需求。
劳动经济学会就业促进专业委员会秘书长欧阳俊指出，文科生就业难度加大，根源在于市场需求缩小。提供给文科生的高质量稳定就业岗位相对较少，文科生自主创业空间也相对狭窄。“而且，社会对文科生需求下降的趋势很难逆转。”他说。
“文科生人力市场有着明显的赢家通吃特性，文科顶尖人才的市场竞争力不输于理工科学生。但是对于广大普通学生而言，文科生的竞争力明显不如理工科学生。这导致文科生在就业市场里高收入和低收入人群都很突出。”欧阳俊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
因此，文科需要与时俱进。
复旦大学校长金力近日发表的“文科招生的比例，会从原来的百分之三四十，降到百分之二十”的言论备受社会讨论，引起很大争议。但他在采访中还提到了文科缩减另有前提，即“会有大量的新文科”。
C9大学联盟又一次成为风向标，文科专业之间、文科专业与理工类专业交叉融合的趋势明显，剑指适应智能化社会需求。
比如，清华大学设置了政治学经济学和哲学、智能工程与创意设计等跨学科交叉专业。复旦大学为了培养复合型人才，推出了“本科学程项目”，其中包括“神经语言学”“数据智能与商业决策”“生物考古”等跨学科交叉融合学程。上海交通大学在新文科建设中，聚焦文理交叉，依托人文社科平台构建STEAM课程体系。南京大学已推出4个双学士学位复合型人才培养项目，其中就包括德语法学双学士学位项目。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大学缩减文科专业、培养规模，是根据本身办学定位、社会需求变化进行的正常的办学调整。与其说是“文科衰败”，不如说是“文科回归”。
“文科与理科一样，都需要与时俱进创新升级，其中一个重要方向是文理融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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