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费心懿 实习生殷悦 报道
“打不到车，根本打不到。”2月19日，有正在长白山旅游的散客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反映，就在当地声称要整治私家车非法运营的后一天，他们在长白山游玩时就遭遇了用车难、用车贵的问题。
21 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随后在多个平台向中介及司机求证发现，“傅园慧事件”后，受当地对私家车非法营运行为的打击，能够支撑输送游客往来旅游景点或热门目的地的交通工具大幅减少，中介或司机给出的包车价格大幅提升。包车价格有从原先的200元提升至300元的，亦有从原先300元提升至400元的。
游客的成本仍在增加。当下的难题如何化解？而在远期，在治理过程中，政府职能部门又将扮演何种角色？
体验遇考
“泼天的富贵”在这个春节一路北上，以南方客源地为主的外来游客，在全新的冰雪体验、城市的热情好客精神和政府的躬身退让中，重新认识东北，认识这片曾给人印象为“投资不过山海关”的黑土地。人潮以哈尔滨为中心向周边四散开来，但怎么接住流量，却成了这几天长白山景区的头疼事。
这两天，“傅园慧”成了长白山景区周边包车司机和中介口中的高频词。这座常住人口只有5.83万的东北小镇，其交通运营管理能力被放至全国面前审视。尽管当地有关部门表示将积极整改，但仍难缓解旺季的供应难题。
2月17日，傅园慧在微博发文称，其在长白山包车遭遇临时加价并网络喊话求助。长白山保护开发区旋即回应称立即会同有关方面开展调查处理。
当天，该单位回应表示，司机潘某某未取得从业资格，车辆也无相关营运手续，存在严重运输安全隐患，其本人也承认非法运营的事实。当地交通部门对潘某某按上限处以3万元罚款的行政处罚。
两天后的19日，吉林省文化和旅游厅的公众号“悠游吉林”发布《长白山关于严厉打击“黑车”非法营运行为的通告》，称长白山保护开发区交通运输部门将进一步严厉打击“黑车”非法营运行为。整治时间为2024年2月17日至3月17日。
受此影响，部分长白山游客反而遭遇了用车更难、用车更贵的新问题。前述爆料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原本预约的包车计划从酒店出发赶往机场，单程200元。但上述事件后，中间人表示“现在私家车没有人敢接活儿”，随后提议帮忙寻找出租车，价格提升为300元。
这并非个例，记者随后通过二手交易平台咨询一名当地的用车中介，其表示记者所需的车程费用为400元，但其直言“之前300单程就可以了。”
之所以长白山景区“非法运营”车辆泛滥，盖因其客流量存在明显的淡旺季。“长白山载客容量小，客人多。”上述中介称。
尤其是2024年春节小长假，长白山备受广大游客青睐，旅游市场持续火爆。但是，当地因为景点较为分散，幅员辽阔，包车成为游客主流的选择之一。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需求的增加。叠加哈尔滨的影响力，客流辐射到附近的其他热门景区。
文旅部数据中心测算，2024年春节假期，长白山保护开发区接待国内游客32.83万人次，实现国内旅游收入9.53亿元。其中，5A级景区长白山景区累计接待游客7.61万人次，按可比口径同比增长127.84%。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按照第七次人口普查的统计，长白朝鲜族自治县年常住人口仅为5.83万人。这意味着，春节假期期间蜂拥而入长白山的游客甚至数倍于本身的常住人口。
智谷趋势首席研究员黄汉城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将这种供给错配的现象提炼为结构性失衡，“旅游城市因为有比较严重的淡旺季现象，所以可能会导致很多人在职业的选择上，对网约车市场没有稳定预期，认为有一定冒险性，就不愿进入。从而导致了这种结构性的供给失衡。”
一位长白山本地人表示，“平时当地人用不了那么多出租车，所以出租车很少。但遇到旅游旺季，如果真的老老实实到了当地再找车，正常打车都排不上队，更别提包出租车了，那么冷又不能一直等车，所以就有了提前包车的行为。”
从年度数据来看，长白山的客流量呈现明显的淡旺季峰谷差，2023年长白山景区全年游客量迎来了爆发式增长。携程平台相关数据显示，2023年长白山景区游客订单量同比2022年增长超10倍。其中7、8月为全年游客的最高峰，整体订单量达到了淡季的20倍。
这样的淡旺季差距也使得失去非正规包车生意的长白山而言，散客出行变得更为艰难。
在中介与游客间流传着两张啼笑皆非的照片，照片显示游客乘坐在敞篷三轮车回酒店。
中介称，“你看今天客人打不着车，没有人拉，现在抓得严嘛。只能坐这个车，哎呀，也挺悲哀呀。”“他们在路边硬拦的，因为有的游客在路边打出租车打1个小时都打不到，外面还特别冷。”天气预报显示，19日，长白山地区温度为-13度到3度，20日的温度为-17度到-10度。
不过，21 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了解到，当天确有游客目睹其他散客搭乘敞篷三轮车，“但是极个别现象”。
亟需规范治理
用车难背后，当地的租车、包车已经形成明显的产业链，中介通过小红书或闲鱼等平台引流，游客提供用车需求，再由中介发布信息、分配或帮助有需要的游客对接司机。而这些司机平日里往往也有其他“主业”。
但近两日产生了新的问题，“因为现在‘非常时期’，根本就没人儿敢干活儿。网约车现在一上路就罚款3万。”一名中介也通过二手交易平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私家车网约车全都不能载客人了，导致现在人多车少，很多游客都打不到车。”
而出租车司机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如果不打表，报价还能与原先包车的“市场价”持平，“但如果要打表，价格要再贵几十块。”一名正在长白山景区游玩的游客告诉记者。
当被问及性价比更高的拼车模式时，对方中介则表示，“别想了，（现在）根本没有司机接拼车单。包车单都干不过来了，全是人。”
21 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注意到，长白山文旅在19日发文提到，为满足游客出行需求，“长白山学雷锋爱心车队”春节假期继续为游客提供暖心服务，累计提供服务1432车次，服务3814人次，春节假期提供服务132车次，服务342人次。
而这，相较于涌向长白山的庞大客流，似乎只是杯水车薪。
因此，中介与司机们似乎也形成了一种共识，他们对后市的需求仍持乐观态度，认为三月包车价格将会与“傅园慧事件”发生前持平。
“查得不严的话就价格便宜。”一名中介称。
事实上，今年以来，以“特种兵旅游”兴起为代表的，淄博烧烤、贵州村超、“摇滚之城”石家庄，以及“冰雪之都”哈尔滨，都以丰俭由人的态度迎接着自由行旅行者的到来，但蜂拥的人群也为城市治理带来一场没有标准答案的“大考”。
携程研究院资深研究员金晨冉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以天津为例，作为同样火爆的热门城市，在应对激增客流上有一些可借鉴的经验，包括提前研判客流量、动态调整执勤警力、强化客流疏导等措施。
针对城市治理中的常常出现的“囚徒困境”难题，黄汉城分析，有时候政府所了解到的市场信息是不对称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反而容易产生次生伤害。因此，对于长白山当下的治理而言，最核心的方式是“堵不如疏”，例如是否可以临时准入许可等形式帮助长白山度过当下的难关呢？或者允许周边地市出租车临时跨地经营呢？一些新的手段都可以纳入讨论。
从城市长远发展上来讲，黄汉城认为，地方政府应该将哈尔滨的网红效应视为契机，真正建立起整个城市的契约精神、法治化精神。这样，才能增加城市魅力，迎来细绵悠长的旅客流量，而不单单是某个季节或假期的超高值客流爆发。
黄汉城分析，随着更多的人流跟资本继续进来，当地平常的人气起来了，市场的供给也会上来。如果一年四季的流量是相对均衡的，或者至少在淡季也能维持生计，那么，大家就会有更好的市场预期，更愿意去做网约车司机。进而供需两方就能产生一定的平衡性，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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