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埃及文物讲古埃及的秘密

2024-08-07 16:23:43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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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

展期：2024.7.19-2025.8.17

地点：上海博物馆

如果说展览跟电影一样，也有暑期档的话，上海博物馆隆重开幕的“金字塔之巅：古埃及文明大展”无疑是今夏众人期盼的焦点。来自埃及七家博物馆的珍贵馆藏和萨卡拉地区的最新考古发现，组成了492组788件展品的显赫阵容，其中包括埃赫那吞、图坦卡蒙、拉美西斯二世等巨型法老雕像，以及成套木乃伊棺、动物木乃伊等重磅展品。展览以“法老的国度”“萨卡拉的秘密”“图坦卡蒙的时代”三个板块展开独立叙事，从不同角度解读古埃及文明的深邃内涵。

大河与风物

一块长方形的石砖静静卧在玻璃展柜之中，被蓝色釉彩罩住的方解石上面饰有纸莎草的图案。这块新王国时期（公元前1550-1069年）烧造的方砖应该是来自水池中镶嵌的一块砖。砖的侧面是立于尼罗河边的纸莎草形象。

古埃及人在大约公元前2600年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张由纸莎草制成的纸。这种纸成为古埃及人主要的书写材料，也是人类所使用的最早的纸张。这里需要解释一下，造纸术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但为什么说古埃及的莎草纸是人类使用的最早的纸张呢？这是因为两种纸的工艺完全不同——莎草纸的制作采用外力挤压的方法，最终拼凑出一张可以书写的纸，或者说是一种书写媒介；而蔡伦的造纸术真正提炼出了纸纤维，是现代意义上的纸。

古埃及工匠们从纸莎草的形状中获取创作灵感，把它雕刻在庙宇、皇宫的石柱上或绘制于墙壁之上。除发明纸外，古埃及人也是世界上最早懂得用芦苇的茎来造写字的笔和用水混合黑烟灰及胶浆制成墨水的人群。

古埃及书吏通常使用木制的“文具盒”内装有芦苇笔，并有两个凹槽，分别装有红色和黑色的墨块。红墨用来书写标题或用于批改，黑墨用来书写正文。在使用时，书吏会将芦苇笔一端咬成笔刷状，在水中润湿后再蘸墨。他们使用的字体一般为僧侣体或世俗体，即草书体的象形文字。由于古埃及民众绝大多数不识字，书吏拥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展陈中有一座第五王朝的石雕书吏坐像，还有带芦苇笔的木制文具盒以及新王国时期的研墨调色盘等展品，无不展现出古埃及人在文字上的创造与书写上的先进。

大河与神灵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曾说：“埃及是尼罗河馈赠的礼物。”尼罗河自南向北，流经沙漠与戈壁，汇入地中海。河岸肥沃的黑土地孕育了生命，古埃及文明在此萌发壮大，成为人类文明的源头之一。

古埃及人沿尼罗河冲积出来的长条形区域聚居，自古以来形成了上埃及与下埃及两大区域，从中又分化出各个地域性的中心。这些中心相互争夺资源，施加影响力，最终形成了权力的划分。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纵贯整个尼罗河谷，古埃及人建立起具有同盟性质的联合群落，逐渐诞生了早期的文字、城市与国家，发展出复杂而自成一体的信仰系统。高高耸立的金字塔与神庙成为统合与彰显这一切的突出标志。

尼罗河为农业灌溉提供了水源，为生活在两岸的人和动物提供了生命之源，还是最佳的交通运输系统。古埃及人对于尼罗河依赖至深，尼罗河也运送着记录时间的依凭——石头。古埃及人用石头记录和镌刻下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

太阳和尼罗河，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成为古埃及人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两个支点。围绕于此，人们将自己对大自然的探索与认知演绎成上千个神祇的形象。古埃及是一个信仰多神的国家，神灵的形象复杂多变：既有人形，也有动物、鸟类、爬虫等种种形态，更有多个神合而为一的独特现象。

在繁多的埃及神话版本中，主要有八柱神、九柱神与孟菲斯神三大体系。要看懂本展中出现的众多神祇形象，对此不可不知。仅以最具代表性的“九柱神”体系加以简要说明。

传说宇宙初始一片幽暗，天地间充满了无边无际的原初之水，后来水中出现一座小山，太阳神阿图姆站立其上。太阳神在埃及神话体系中有很多形象，最为人熟知的就是鹰头人身、头顶太阳圆盘和眼镜蛇名叫“拉”的神。阿图姆呼气产生了风神舒，咳嗽产生了雨神泰芙努特。舒和泰芙努特结合，生下大地男神盖布和天空女神努特。

努特与盖布生下四个孩子。长子奥赛里斯的身体像木乃伊一样被白色的布所包裹。他负责对死后的人进行审判，以决定哪些人能够永生；长女守护女神伊西斯通常头戴王冠或牛角加太阳圆盘外加眼镜蛇；次子赛特是豺狼头人身的形象，为沙漠风暴之神，象征黑暗与混乱；次女是死者的守护神奈芙蒂斯，通常与姐姐伊西斯一同出现在棺材两端，展开巨大的翅膀以护佑死者。

奥赛里斯本是统治人间的王，遭赛特嫉妒。赛特设计把哥哥关在盒中，后切成14块散落到各地。伊西斯想方设法收集全了奥赛里斯的尸体，在妹妹的儿子、长有胡狼头的阿努比斯的帮助下，用袋子把碎块包扎起来，制成神话世界中第一具木乃伊。伊西斯和妹妹合力应用法术复活了奥赛里斯，并与他生下儿子荷鲁斯。这是一个猎鹰形态的造物神，他的右眼代表太阳，左眼代表月亮。“荷鲁斯之眼”成了能辨善恶、捍卫健康幸福的超级护身符，由此成为古埃及饰品中最为常见之物。

长大成人后的荷鲁斯替父报仇，杀了赛特，登上了王位，从此统治人间——其父奥赛里斯则掌管冥界。荷鲁斯有四个儿子，为阴间身体的守护者，一般占据墓室的四个角落，以存放死者内脏器官的罐子形式出现，这就是卡诺皮克罐。

法老的国度

“冥王”奥赛里斯头上佩戴着象征法老权力的王冠，由代表上埃及统治权的白冠和下埃及的红冠组合而成。而在现实中，历史学家们一般认为公元前3100年前后第一王朝的首位法老纳尔迈最有可能第一次完成了国家的统一。

古埃及自公元前4000年后半期逐渐形成国家，至前343年为止，共经历了前王朝、早王朝、古王国、第一中间期、中王国、第二中间期、新王国、第三中间期、后王朝九个时期31个王朝的统治。其中古埃及在十八王朝时（公元前15世纪）达到鼎盛。

其间产生了300多位统治者。法老被视为人民的保护者和万神神圣意志的代言人。当统治者过世之后，古埃及人认为他们会晋升为神。为了顺利地到达死后的世界，统治者需要建造复杂的墓穴，里面填满了可能带到那个世界的东西，包括金子、珠宝、食物、饮品等，甚至还有宠物。晋升成神的路上还有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把身体制作成木乃伊，这样通往死后世界的身体才会重新焕发活力。

建造法老的巨大陵墓金字塔不仅需要石材，还需要数学知识，尤其是测量数学。古埃及人还发明了测量和勘察尼罗河岸土地的方法。修建的大坝、运河和灌溉系统让尼罗河谷地区的种植业和农业繁荣发展。除了数学，古埃及人还发明了书面语言来描绘周围的世界。其中最古老最知名的莫过于象形文字。此种文字出现在公元前3150年的古王国时期，有700多个图形字符，用于刻写纪念碑和陶器，以及装饰和仪式用途。

古埃及人爱喝啤酒。啤酒被当作主食，因为它度数很低，更像是一种甜甜的粥。展陈有一件陶制的“仆人烤面包与酿酒像”十分生动地说明了这一点。

古埃及人发明了多种棋牌的玩法，以此来打发时间。其中最流行的一款“塞尼特棋”出现在本展中，出自第十九王朝。这是一块长方形的木制棋板，每个玩家扔骰子来移动棋子。这种棋类游戏在神庙的墙上也可见到，说明法老的家人们也痴迷于此。

古埃及人无论男女出门都要化妆，这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展览中一件出自新王国时期的精美木制彩绘鸭形化妆盒应为贵族的物品。其实眉笔才是他们最常用的化妆工具。眼妆是通过磨铅矿石制作成一种铅染料。据科学家研究，古埃及人的妆容中含有大量一氧化氮，可以提升免疫系统抗击病毒的能力——原来眼线还有保护眼睛不受感染的额外效用。古埃及人还制作体香剂，用百合、豆蔻制作香水。他们还用柑橘和肉桂创制了世上第一瓶除臭剂。

神像“住”在神庙里，成为宗教仪式的中心。祭司们以侍奉活人的方式侍奉神像，包括为其熏香、更衣、供奉饮食等。神像的冠冕和权杖等配饰往往象征神灵的身份和功能，其材质从金银、青铜等金属，到木头、石材、费昂斯（一种烧制玻璃）等，体现了尼罗河畔丰富的物质文化。

神庙是古埃及人最常见面的场所，便成了名副其实的社区活动中心。神庙还是古埃及人的“银行”。钱币在发明之前，谷物才是每个人的“硬通货”。每座神庙的管理员会分拨谷物来支付每个人的工资。普通劳动者差不多能收入10块面包、2罐啤酒。古埃及人基本上都是素食主义者，他们并不经常吃鱼，更不怎么吃肉，主要以大麦小麦为食。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收入按面包和啤酒计算。另外像芹菜、大蒜、椰枣、石榴这些蔬菜水果也很充足。

埃及的面孔

本次大展最瞩目的展品莫过于巨大的法老石雕像。尤其是到场的一家子——父亲埃赫那吞，儿子图坦卡蒙，还有王后纳芙蒂蒂。其中父子雕像都重达1吨以上，在展厅中隔着一段距离对望。

图坦卡蒙是新王国时期第十八王朝的年轻法老。他在世只有十八九年的时间，却是最负盛名的古埃及法老。1922年11月初，位于帝王谷的图坦卡蒙墓被英国考古学家霍华德·卡特意外发现，立即轰动了全世界——其中的图坦卡蒙金面具成为大众最熟悉的埃及面孔。墓中陪葬的5398项物品从未被盗过。这是一座罕见的保存完好的法老墓穴。

为讲述其中的故事，展览专设“图坦卡蒙的时代”，从公元前1500年讲起，图坦卡蒙的祖父阿蒙霍特普三世即位，埃及进入帝国的鼎盛时期。随后，埃赫那吞却主张独尊太阳神阿吞（阿顿），并破坏部分阿蒙神庙等纪念物，对传统的多神信仰体系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在位17年后，埃赫那吞去世，他的继位者是不到10岁的少年法老图坦卡蒙。图坦卡蒙抛弃了父亲创立的一神崇拜宗教路线，回归到传统信仰当中，并将都城从父亲刻意建造的新都阿玛尔纳迁回旧都底比斯（今卢克索），重新恢复了秩序。在整个帝国时期，阿蒙神逐渐成为帝国的主神，并通过与太阳神拉的结合而凌驾于众神之上。每位法老都大力营造神庙建筑，向阿蒙神奉献丰厚的贡品，神庙成了“国家财富的储蓄库”。

当年，考古学家在打开的三层金棺下发现了被密封在其中的男性木乃伊（帝王谷第55号墓主）。经过DNA检测，表明此人就是图坦卡蒙。这一发现再次震惊了世界，更为揭开围绕在这位年轻法老身上的种种谜团提供了钥匙。在对脚掌断层的扫描中，科学家发现，他的左脚先天畸形，脚趾内弯，导致行动不便。难怪在他的陵墓中发现了130支手杖。科学家还认定，这位年纪轻轻即告别人世的法老并非被人谋害，而是死于一场因疟疾所引发的败血症。

萨卡拉的秘密

展览另一个独立展区名为“萨卡拉的秘密”，向观众呈现了埃及本土考古队自2020年以来最新的考古挖掘成果。

我们常说的卢克索（古称底比斯）并非古埃及最古老的都城，萨卡拉才是：它的前身是孟菲斯的墓区之一。古埃及人将定都孟菲斯作为其历史的开端。它成为早王朝和古王国时期的都城。现在我们使用的埃及一词，就来自孟菲斯一个新王国时期的神庙的名字——Hikuptah，意为“普塔神灵魂之庙”，在希腊语中读作Aigyptos——Egypt由此而来。

萨卡拉是整个孟菲斯墓区最重要的环节，这里有三到十三王朝的15座金字塔。萨卡拉留下了各个时代的宗教实践和仪式庆典的轨迹。

除了王陵和贵族墓地，萨卡拉还是埃及最大的动物木乃伊墓地。这里首次发现了蛇、蜣螂、幼狮的木乃伊。考古人员还发现了最完整的木乃伊制作作坊。在这个展区，观众可以饱览多种动物木乃伊，比如猫、朱鹭、鹰、狒狒和圣母牛。萨卡拉无疑成为了解古埃及的一个新的记忆起点。

公元前30年，拥有三千年历史的埃及被迫走到了终局。罗马帝国正式吞并了埃及。此后，这里相继沦为数个外来势力的殖民地。直至1952年，埃及的故事才再度由这个国度自己来书写。然而，近百年来，“埃及学”却长期被西方学者所垄断，埃及本土学者一直在努力重新夺回话语权。本次大展由中埃两国学者与相关博物馆所策划，经由双方工作团队超过800人幕后的艰辛工作，这批古埃及珍宝才得以来到黄浦江畔的上海博物馆。相信在未来近13个月的超长展期中，两个伟大而古老的文明之间会呈现最为亲密友好的对话。